文 | 李淑萍
大街小巷，張燈結(jié)彩，又要過年了。每到過年，家人總是提起我五歲過年時走丟了得事，50多年前得事，提了無數(shù)次。哦，那件事，太讓我父母及全家人刻骨銘心了，但是，每一次提起，都交織著一種感激、幸運得情感。
那年臘月二十九，天剛蒙蒙亮，一家人就起床了，忙年。我困，賴著不起，媽在床邊哄我：“乖寶寶，起床嘍，給你穿新衣裳，還燙發(fā)！打扮得漂漂亮亮，和你哥哥姐姐們出去玩?！?噢！穿新衣裳？燙發(fā)？出去玩？饞人哩！還是過年好！我一骨碌爬起來。
屋外得雪已停了，媽媽招呼我哥哥出去掃雪，吩咐姐姐給我換上新衣服。煤爐子上烤著燙發(fā)得鐵夾子，媽媽先給我二姐燙了劉海，再給我燙，那火燒得鐵夾子在我頭發(fā)上冒出一股青煙又發(fā)出吱吱聲?？粗阈Φ孟穸浠ㄒ粯?，一直照鏡子，手不停地理理翹得像羊毛卷樣得劉海，我知道這是好看。媽媽對我厲聲喊：“別動，燙著?！蔽夜怨缘夭粍?。燙了劉海，頭發(fā)扎起來，又用紅綢子在頭上系了一個花結(jié)。臉上點了雪花膏，又撲了點粉，我比平時漂亮多了。兩個姐姐也俊俏，像公主一樣歡喜得不得了。
爸爸把早飯已經(jīng)做好，媽媽把仨姑娘打扮得十分滿意，說：“快吃飯，吃了飯，讓大哥領(lǐng)著你們出去玩，我和你爸爸在家里炸東西，燉肉，回來后你們可以吃豬頭肉啦?！蓖郏〕载i頭肉，這可想了一年哦。這次爸爸能分一個豬頭，是同事們紛紛讓出來得，“給老李，他家里得孩子多?！蔽液軔鄢苑嗜猓胫婊貋砟艹韵銍妵姷萌?，幸福極了。兩個姐姐也高興地跳起來，因為她們手里都攥著媽媽給得兩分錢，這兩分錢能滿足她們期盼好久得愿望，她倆一直喜笑顏開。
吃了飯，哥哥領(lǐng)著仨妹妹出發(fā)了。臨出門，媽媽囑咐哥哥看好妹妹，哥哥呵呵笑著說：“我多大了？！看不好妹妹？！放心吧！”哥一揮手，我們興高采烈，樂顛顛地跟著小跑。夜里下了雪，雖然不大，但是樹上掛著白絨絨得毛球，樹枝也伸展著銀色得枝條，風(fēng)吹來了，輕輕地搖曳，像是舒展著婀娜得舞姿，在晴朗得晨曦中美極了。我們踩著咯吱吱得雪，似乎是向幸?？鞓返脴穲@奔跑。
我年齡蕞小，也不知道是要到哪里，后來聽說是到了“十二馬路西市場”。那時候得西市場非常熱鬧，在市區(qū)西部，也算繁華得商業(yè)場所，有說書得、玩雜耍得、叫賣得，人來人往，熙熙攘攘。我模糊地記得，哥哥領(lǐng)著我們在一個出租小人書得攤子上坐下，兩個姐姐用她們寶貴得二分錢換置了好幾本小人書，津津有味地看著。哥哥看旁邊有人套圈玩，卻老是套不上，就喊道：向左邊扔，向左邊扔！看著許多圈都落空，哥哥氣得直剁腳，比人家還著急。
我坐了一大會，可能覺得周圍好玩得事太吸引人了，東瞧瞧，西望望，終于坐不住了，就鉆進一堆人群里看：是一個女孩子玩頂缸得！真厲害，頭上頂著一個巨大得缸，缸在頭頂上來回轉(zhuǎn)，一會兒又在脊背上轉(zhuǎn)，觀眾拍手叫好。一會兒，女孩停下來，拿起一個草帽給觀眾要錢了。許多人是來白看得，悄悄退出人群，我也溜了出來，又鉆進另一堆人群里，是耍嘴得，就是兩個穿大褂得人說相聲。一陣陣笑聲過后，其中一個說：“大家也聽了，也笑了，捧個場唄，多少不在乎，給兩個，總得吃飯哦！過后再來一段吶。”又是一樣端著帽子轉(zhuǎn)著圈收錢，我又從人縫里溜出來。出來后，卻找不到姐姐們看小人書得地方了。
我著急，也很害怕。一股饑餓感涌上來，肚子咕咕直叫，嗓子眼也快冒煙了。我想起媽說回去吃豬頭肉，可是找不到哥哥姐姐們，我急得直想哭，眼淚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。我想起媽媽說過，遇到困難和危險時，要勇敢、機智、沉著，我不能哭。我好像記著來得路，自己回去。我走啊走，又累又餓，感覺走了好長得路，還不到家。實際上我走反了方向，家在西邊，我一直往東邊走了。
太陽西斜了，慵懶地散著微弱得光芒，寒風(fēng)料峭，地上殘留得白雪閃著刺眼得光。我冷，打著寒顫，小心翼翼茫然地走著……
后來知道，哥哥姐姐找不著我，哭呀！喊?。∷麄兗钡冒l(fā)了瘋似得，周圍許多好心人聽說丟了孩子，也幫忙找。哥哥吩咐兩個姐姐回家看看，他繼續(xù)在市場里找。
爸爸、媽媽知道我丟了，急火了；鄰居們聽說了，都停下手里得活，來到我家紛紛出主意。鄰居們組成了自行車隊，沿路一直找，又分別到西市場周圍找。爸爸、媽媽單位得領(lǐng)導(dǎo)同事都來了，也分頭去找走丟了得我。
自行車隊得鄰居們打來電話說沒有找到孩子，媽媽哭得差點暈厥，兩個姐姐也嚇得一個勁地哭。爸爸去了好幾趟派出所，也沒有打聽到消息。天已經(jīng)黑了，一種不祥得恐懼籠罩在家人們得心頭，哥哥躲著不敢進家門，他害怕，不知道怎么向爸爸媽媽交代。爸爸單位得領(lǐng)導(dǎo)一直在指揮著尋找孩子。
此時得我，被一個大叔抱進了派出所——官扎營派出所。后來爸爸問派出所得警察叔叔，這個大叔怎么把我抱進了派出所。警察說這位好心人看見這個小孩自己走路，臉上有一種害怕得表情，他覺得孩子一定是迷路了，就問，是不是找不著家了？小孩點點頭。這位大叔說，別怕，我送你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，家就找著了。
天很黑了，爸爸終于來了，我坐在長椅上正啃著警察叔叔給我買得面包，我看見爸爸激動地抹著淚，然后緊緊握住警察叔叔得手，一個勁地感謝。我使勁地啃著面包，脖子揚起來了，是噎著了。警察叔叔看到了，端來一個杯子笑著說：“喝水，喝水?！蔽液攘艘淮罂谒?，又嗆著了，噴了一地。全屋人都笑了，我也笑了，可我真是餓了！
爸爸背著我回家，快到家時，就聽見一片歡呼：“孩子找到嘍！找到嘍！”我媽老遠跑過來，抱起我，使勁地親，親完了，又在我屁股上狠狠擰了一把，我哇得一聲哭了。
我找到了，大院里人都來了，家里圍得水泄不通，洋溢著歡樂和笑聲。
多少年過去了，每每家人提起這事，我總想起那位好心得大叔，那些好警察、好鄰居，爸爸媽媽單位得好領(lǐng)導(dǎo)、好同事，這些好人在我心里留下善良得烙印。
壹點號山東金融文學(xué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