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晏凌羊
1
大多數三四線城市因為房價低、消費低，人們的生活壓力比較小，空閑時間就比較多。
女人打發(fā)空閑的方式，就是聚在一起逛街、美容、打麻將。
男人呢？每到夜幕降臨，就呼朋喚友去酒吧、大排檔玩，喝點小酒，聊聊天，泡個妞，出個軌。
少有幾個把時間、精力花在健身、提升自我的人，很容易成為異類，并被他們拉下水。他們會不停在你耳邊說：“人活一世，不就是為了活個舒坦么？把自己搞那么累干什么？現在拼命賺錢，將來拿錢買命啊?！?/p>
小城市里，容不下太強的上進心，也很難塑造出極度自律的人。這不是我的感觸，而是生活在中國西部一個小縣城里的海鷗小姐的感觸。
海歐小姐是那個小縣城里的異類，活得自律又認真，恨不能全天二十四小時拿來看書、學習，而她的丈夫山野先生卻是“絕大多數”。
海歐小姐和山野先生雙方的父母是世交，兩人算是青梅竹馬，到了適婚年齡就自然而然地結了婚。山野先生老說海鷗小姐是個書呆子，不懂得享受生活，看了那么多書也沒見看出個什么名堂。
山野先生玩心很重，每晚夜幕降臨，屁股就在家里坐不住。若是不讓他出門，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，坐臥不安。海歐小姐看不下去，索性說：“去吧去吧，早點回來就成?！?/p>
山野先生這才像是被關押了許久的犯人終于得了自由一般，還沒等穿戴整齊就開溜了。等他回到家里的時候，海歐小姐往往已經睡熟了。
結婚之后不久，海鷗小姐懷孕，開始跟山野先生分房睡。兩人的生物鐘不一致，海鷗小姐可不想被那個“夜歸人”影響睡眠，進而影響到腹中胎兒。
整個孕期，山野先生表現得非常克制，從未提出過同房要求。
海鷗小姐問他，你這樣憋著，行不行的啊。
山野先生回答，連這么幾個月都忍不住，那不是畜生么？
海鷗小姐笑了笑，心下覺得很安慰。肚子上那個圓球，讓她和山野先生都沒了同房的興致，兩個人都怕傷著孩子，怕有閃失，不敢冒失。
兒子出生后，海鷗小姐半夜要給孩子哺乳，山野先生雷打不動要出去吃夜宵，第二天還要上班。為了各自能休息好，兩人依然分房睡。
海鷗小姐問山野先生，這么久不那個，你受得了么？
山野先生嘿嘿一笑，我自有辦法。
海鷗小姐吃吃地笑，兀自先羞紅了臉。
她想著，自己現在還在哺乳期，丈夫估計也會覺得不大方便。
休完產假，海鷗小姐要回公司上班了，就給孩子斷了奶。孩子一歲多時，海鷗小姐給孩子買了一個嬰兒床，有時會把孩子抱去跟婆婆一起睡，可山野先生卻絲毫沒有想搬回到主臥住的跡象。
海鷗小姐有時也會去次臥睡著等他，可往往還沒等到他回來，她就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，直接睡過去了。
當媽第一年，總是特別忙累。一天忙下來，海歐小姐常常有體力被透支的感覺，一沾枕頭就能睡著。
對山野先生甚少參與家務勞動和陪伴孩子，海鷗小姐也頗有微詞，山野先生就一句話：“我媽那么給力……我家已經出了一個人做這些事?！?/p>
海鷗小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，但她是天生的樂天派，最終只是感慨丈夫體力太好，每晚在跟哥們兒在大排檔玩到那么晚，早上還能起那么早就上班。
2
分居時間久了，海鷗小姐內心充滿疑惑：到底是什么原因，導致山野先生對自己徹底失去了性趣？孕期、哺乳期尚可理解，當時自己的狀態(tài)可能會讓丈夫覺得自己更像一個母親而不是一個女人，可現在自己身材已經恢復得和孕前一樣了，他為什么還……？
難道，僅僅因為我做過母親，就沒辦法再成為他的女人了？
海鷗暗示過山野好幾次，但見到山野沒什么反應也只會作罷。每次在委婉“求歡”失敗后，海鷗的心情就會由失落轉為幽怨、怒意，她覺得自尊被丈夫一點點踐踏，碾碎，再也拼接不起來。
海鷗心想，如果丈夫平日里疼愛自己，關注自己，親吻或擁抱自己，欣賞自己作為女性的魅力，即使他從此喪失了性能力，她也能接受，可眼前這算是怎么回事呢？
她精心給他準備了禮物，可他只是淡淡地說了句“謝謝”就擱置在一旁了。也許，他只是不想再取悅自己了，婚姻對他而言只是一個比較體面的裝飾，而不再是一件可用來保暖防寒的外衣。
海鷗追問山野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，山野只回復她一句話：“親愛的，你想多了?！?/p>
某天，海鷗帶回一本雜志，雜志里面有一篇分析“夫妻間缺少性生活會對婚姻產生哪些危害”的文章。她把雜志放到那一頁，鄭重其事地放在丈夫的面前。
山野瞥了一眼，什么也沒說，依然每天呼朋喚友去外面玩，半夜三更才回來。
海鷗有時也會想：“性這東西，就如餐后甜食，不吃也沒什么。”
有時又會想：“性愛性愛，沒有性哪來的愛，愛一個人不就是希望能與對方親密一些么？都那么久了，他是不是并不愛我，只是需要用這份婚姻來維持某種社會地位和身份？”
每晚，海鷗都在自我否定以及對丈夫的怨懟、懷疑中度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。她內心的怨氣越來越大，甚至有時會遷怒于婆婆，說婆婆“慈母多敗兒”，數落山野都快四十歲的人了怎么還一事無成，夜不歸宿。
這樣的無性婚姻，讓海鷗感到萬分難受，感覺像是有一萬只螞蟻在啃噬自己的內心，不痛，但很癢，說不出來，咽不下去，如啞巴吃黃連。
中國式婚姻里，最諱莫如深的莫過于“性”。兩小口吵架了，鄰里可能會勸架；夫妻打冷戰(zhàn)，他們的親戚朋友會說“哪家煙囪不冒煙，哪家夫妻沒矛盾”；甚至有人婚內出軌了，也會有人“勸和不勸離”。
但是，從來沒有人在“性和諧”這件事上做“和事佬”，因為大家都不好意思把“性問題”拿出來討論。
慢慢的，海鷗對于這種白天上班、下班帶孩子的生活越來越厭煩，而自己的丈夫卻從未表示過要搭把手，甚至對她沒有半句關懷備至的話，反而每晚不到兩三點都不會回家。
某次，孩子感冒鼻塞哭了一夜，海鷗打了不知道多少個電話也叫不回自己的丈夫，情緒徹底崩潰了，她抱著孩子坐在床沿上大哭。
孩子見她哭，哭得更兇，海鷗煩躁至極，一把將孩子扔在床上，沖著那個還不會說話的娃娃大吼：“哭哭哭，就知道哭！求求你別哭了，真的很煩啊！”
她是罵孩子，也是罵自己。
情緒平復以后，海鷗繼續(xù)哄孩子睡覺。眼淚浸濕枕頭時，她想起一句話：“你今天流的眼淚都是當初腦子進的水?！?/p>
3
一次偶然的機會，海鷗因工作關系認識了高原。
高原是個電腦高手，而海鷗是個電腦白癡。每次海鷗的電腦出了故障，高原總能為她快速處理好。
幾次打交道下來，高原對海鷗表露出濃厚的興趣，有意無意地窺探著海鷗的生活，也無時無刻表現出非常欣賞海鷗的樣子。
某晚，海鷗為了阻止山野外出，跟他鬧得很不愉快。
不顧婆婆和孩子在場，她大發(fā)雷霆，可山野半點不為所動，每晚九點準時外出，也不知道是不想爽哥們兒的約，還是僅僅因為了躲避這一地雞毛的生活。
山野摔門而出，海鷗把孩子扔給了婆婆，也跟著沖出了家門。她想知道，山野到底跟哪些人在一起，到底在干些什么，為什么他會沉迷于這種生活？
走到半路上，海鷗忽然覺得自己此舉有些無聊。她想起了高原，并發(fā)了一條短信給他：“我不開心?！备咴牖兀骸澳悻F在在哪里？我過來找你?！?/p>
半小時之后，高原找到了坐在馬路牙子喝酒的海鷗。高原一把把眼淚婆娑、頭發(fā)凌亂的海鷗抱在懷里說：“不要這樣好嗎？讓我來愛你。”
說著，他就想親吻海鷗。海鷗遲疑了兩秒，推開了高原，逃回了家。
海鷗回到家時，已經是凌晨一點。她發(fā)現山野還是沒回家，看著空蕩蕩的客廳和主臥室，她忽然覺得自己為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守身如玉實在可笑。
好啊，既然你對我不仁，我就對你不義！老娘自律了那么多年，現在要墮落一回了！
海鷗撥通了高原的電話，徑直跑去了高原獨居的住所，把自己交給了他。
與山野結婚三年多來，海鷗一直處于不被欣賞、不被肯定的狀態(tài)。丈夫對她的冷淡，讓她時常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可憐的保姆、一個生育工具和育兒師、一件擺設、一個實用的冰箱，唯獨不是一個女人。
當一個男人靠近她、肯定她、欣賞她、關心她的時候，就是糖衣炮彈，就是純粹是為了報復，她也想嘗一嘗。何況，她對那個男人并不反感。
就這樣，海鷗和山野的婚姻竟迎來了某種難得的平衡。
海鷗帶著報復的快感和內疚感好好工作、帶孩子、做家務，脾氣也比過去柔和了許多。她不再為山野的夜不歸宿找他吵架，也再沒向他要求過“性”。
兩人相安無事，這段婚姻表面看起來很和諧美滿。
紙終究包不住火，這種和諧最終被打破，源于高原不滿只能和海鷗維持婚外情關系。他想和海鷗結婚，而海鷗知道，這根本不現實。
令她沒想到的是，某次她和高原開房時，高原竟偷偷拍下了她的私密視頻，并傳給了山野。高原試圖通過這樣的手段讓山野主動提出離婚，這樣他就能和海鷗在一起了。
結果可想而知！
海鷗和山野原本就不牢固的婚姻以摧枯拉朽之勢破裂了。孩子跟了海鷗，山野一分錢撫養(yǎng)費都不愿意給。
每次海鷗問山野要孩子的撫養(yǎng)費，山野就質問她：“你還有臉問我要錢？我不把你的丑事公布于眾，就已經很給你臉了。你那些見不得人的視頻還在我手里，我別的本事沒有，但我絕對有本事讓你在這個小縣城活不下去！”
海鷗最后也沒有跟高原在一起。
起初，高原總拿那段視頻威脅她，希望她能與自己保持關系，讓海鷗不堪其擾。
局勢發(fā)生逆轉，是高原找了富二代新女友以后，他反而開始擔心她會曝光兩人曾經有過的關系，反過來哀求她。
海鷗說：“求我?guī)湍惚Ｃ芸梢?，但那段視頻里不也有你么？請你不管用什么手段、什么方法，讓那段視頻徹底消失?！?/p>
高原后來果真把這事兒“辦”得很漂亮，還為她拿回來了一堆關于山野的“黑料”。
看到前夫山野和不知道多少個女人拍的合影、艷照，她狂笑了半天，隨即痛哭，哭到面容扭曲。
那一刻，她終于原諒了自己。
離婚之后的好長一段時間，海鷗一直為自己犯的錯耿耿于懷，現在，她終于放下了這種負罪感。
她只是有點悔恨自己當初太犯懶了。
婚前，她明明知道自己和山野不是一路人，為何還要為了迎合雙方父母的意愿而跟他結婚？
說到底，還是因為懶，懶得考察對方，懶得研究對方是否適合自己，所以才把自己搞得像是被飼養(yǎng)的雞鴨鵝一樣，別人喂自己什么，就張口吃什么。
丈夫第一次夜不歸宿，她嘻嘻哈哈跟他開了一頓玩笑一頓了事，之后，他夜夜外出，她也沒當回事。直到兩個人徹底相處成無性夫妻，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。
如果當初她肯多花點心思，看看丈夫到底是為了誰、為了什么夜不歸宿，或許她早就跟他離婚了。這樣，兩人離婚簽署協議時，她也能多占幾分理。
如果她不貪圖高原的溫暖，不搞“報復性出軌”，而是靜下來調整自我，耐心等待一個最合適的人出現，或許那場出軌狗血劇就不會上演，她也就不會被兩個男人那樣威脅……
一切都回不去了，自己釀的苦酒唯有自己喝。海鷗甚至有些慶幸，現在的結局也不至于太壞：那段私密視頻已毀，即使沒有毀，她也有了丈夫的把柄，丈夫再難威脅到她了。
對這段婚姻，海鷗總結說：
“性，在中國家庭里是不能說、不能提的事，是不值得一提的'小事’，但生孩子傳宗接代卻是人生甚至是家族的大事，很可笑對不對？周星馳在某電影里一句戲謔的臺詞：做愛是享受過程，至于生孩子只是副作用來的。我覺得這句話說的真得太精準不過了。有愛才有性，無性婚姻的問題看似是無性造成的，實際上還是因為無愛。無性有得治，無愛無藥可醫(yī)?！?/p>
海鷗那段早該破裂的婚姻，最終還是破裂了，其中有必然也有偶然。她和山野自始至終缺少靈與欲的交流，早已像是隔了萬水千山。出軌這個“偶然”，只是打破了表面的平靜，讓兩人再也無法“演”下去了。
他們的婚姻早已長滿虱子，早已“癢”得當事人痛苦不堪。如果說這樣的婚姻是一件華麗袍子，還不如趁早脫光了，跳清水里洗個澡，爬回岸上以后重新再找件干凈衣服穿。
結婚并不是一份感情的終點，相反它只是感情路上的一個驛站，是另外一個嚴酷考驗的開始。
夫妻雙方只有對婚姻保有最基本的敬畏心，時時刻刻尊重和照顧對方的感受，先自律再律人，才能避免讓婚姻變成一座“活死人墓”吧。
全文完
